出空击虚

郑云龙不喜欢牛羊肉

        阿云嘎大学时很挑食。

        本来就瘦,挑食就更瘦。大学食堂没有阿云嘎爱吃的东西,郑云龙就带着他去学校外面吃,烧烤摊火锅店湘菜乱炖都尝过。但阿云嘎对所有食物都很谨慎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酸辣鱼,试试看?”郑云龙把筷子送到阿云嘎嘴边。倒也不是他多惯着阿云嘎,而是他了解阿云嘎的性格,他都送到嘴边了,阿云嘎为了不拂面子他的面子,至少也会尝两口。

        彼时阿云嘎还像竹竿一样瘦,风一吹就要倒下的样子。那么瘦,一弯腰后背的骨骼就显出来,五官轮廓深到锋利,不爱笑,往那里一站,沉默着,又似乎有那么点顶天立地的意思,似乎万重山也压不跨他。

        郑云龙一颗年轻的心被这么一点隐约的顶天立地折服。

        阿云嘎看看他,又看看他筷子上一片鱼肉。郑云龙仔细挑过,这片鱼肉不太大,一口正好能吃下,太大的话阿云嘎嫌麻烦就不吃了,又不会太小,以免阿云嘎还没有尝出味道就囫囵咽下去。肉片上沾着点辣油,在餐馆黄色的灯光下显出诱人的色泽。郑云龙筷子举得老高,一点没有放下去的意思。他只好张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行,比那个辣子鸡好吃。”阿云嘎说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就是不太好吃。郑云龙下了结论,阿云嘎不喜欢吃辣子鸡。

        阿云嘎这么一个看着好说话的人,对食物的挑剔简直让人发指。郑云龙不是没有烦过一次又一次带阿云嘎去尝试新菜色,但每次他想着算了,阿云嘎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就锋利地刺进他心脏。

        太瘦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能这么瘦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明天只好去下一间饭馆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发现阿云嘎偏爱牛羊肉。大概是因为在草原长大,阿云嘎对牛羊肉情有独钟。海鲜也能吃两口,但只吃剃了刺剥了壳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只有郑云龙肯替他动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同学聚餐的时候被人说:“嘎子又不是没手,你让他自己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郑云龙只说:“他不会弄。”手又伸向下一只虾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着同学的面,这次阿云嘎很给面子地把虾全吃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毕业,两个人不住在一起,郑云龙没有那么多借口叫阿云嘎出来见面,只好说他想吃内蒙菜,让阿云嘎请他吃饭。

        明明他一点也不喜欢吃牛羊肉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大概真的是秀色可餐。对着阿云嘎的脸,郑云龙能吃下三大碗米饭。

        阿云嘎很惊讶,“大龙,你早上没吃饭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郑云龙:“太久没吃内蒙菜,有点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阿云嘎又动手给他切了好多肉。他盯着阿云嘎的脸,心说他真是饿太久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见阿云嘎一天,他的胃就要拧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始终不敢告白。

        郑云龙很害怕被拒绝以后,连朋友都没得做。他可以失恋,但他不舍得让阿云嘎失去他这个“最好的兄弟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舍得阿云嘎再失去任何人或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希望阿云嘎平平安安顺风顺水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使他可能要暗恋一辈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他狠了狠心,去了上海。

        上海物价真是好贵,他的事业也还没有起色,下不起馆子,但疯狂地想吃蒙古菜。那会儿外卖也少,就自己动手做,不会做就学,正好还能有借口给阿云嘎打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出租屋逼仄的厨房里,那部旧手机免提声开到最大也被淹没在抽油烟机的声音里。郑云龙一边把肉下锅,一边喊:“什么?我听不见嘎子,你再说一次!”

        那边阿云嘎更大声地喊:“油锅开了先放花椒!炒出香味再放肉!听到了吗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听见了听见了。”郑云龙面不改色地洒下一把花椒,装作无事发生。

        有时剧组聚餐,菜单传到他手上,他必然先翻开牛羊肉的菜色,久而久之,同事问他:“大龙你一个海边长大的,不喜欢吃海鲜喜欢吃牛羊肉啊,真少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一般,就一般爱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怎么还次次点?”

        郑云龙没话说,总不能说我暗恋对象喜欢吃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事业有了起色,除了吃剧组的盒饭,偶尔点外卖,必然先找蒙餐外卖店。上海几个地道的蒙古饭店他都去熟了。翻着菜单的时候,忍不住就想,嘎子会喜欢哪道菜?这个合他口味吗?将来总是要带他来这里吃饭的,那就要先替他尝尝看。老板总是很快记住他,一个人孤零零来吃饭,点两个人的菜,吃一半,剩下打包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一家内蒙餐馆郑云龙最常去。这家店并不是东西最好吃或者最地道。只因为这家餐馆的老板大概真的是个内蒙人,店里的装饰都很有蒙古族的味道,和北京那家店装潢很像。郑云龙去了,就坐在角落里,占一张小桌子,喝一点酒,偶尔看着对面的座位发呆。

        格外想给阿云嘎打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 郑云龙控制着自己,尽量不去打给阿云嘎。怕自己一听到他的声音,就忍不住想跑回北京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阿云嘎常常会打给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龙,剧组的饭好难吃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龙,北京的天气太糟糕啦,我今天出门吃了一嘴沙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龙,我今天去学校哪家饭店吃饭,老板还问怎么就我一个人,你去哪里了,我就说你去上海啦,什么时候你回来,咱们再一起去吃吧!”

        你去学校的哪家饭店,为什么要一个人去,是也想我了么,是想见我么。

        郑云龙深夜难眠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龙,我下个月就可以去找你啦!”

        阿云嘎提着个小小的行李箱,敲开郑云龙那间小小的出租屋,说大龙我可不可以住在你这里呀,我没有订酒店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晚他们在那张不结实的单人床上做了四次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一次郑云龙拔出来she的——套子用完了,阿云嘎临时在楼下便利店买的,只买了三个。他把自己的和阿云嘎的帖在一起,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之紧紧握住,摇晃间,在小床仿佛要散架的吱哑声中释放。

        完事儿两人累极了,都不想去洗澡,郑云龙用被子把两个人紧紧裹住,像是想把自己和阿云嘎捆在一起。他睡不着,手一寸一寸从阿云嘎身上摸过。他努力了四年才让阿云嘎攒起来的一点肉,又快没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阿云嘎箍着他的腰,额头贴着他脖颈,汗湿的头发扫在锁骨,痒痒的。郑云龙明明已疲惫至极,却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来一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龙。”阿云嘎哑着嗓子叫他,“我明天想吃海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郑云龙就笑,“想吃海鲜,还是想我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阿云嘎咬着他的锁骨,不说话,只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待不了多久就得回去,郑云龙一路送到机场,再不舍得也不行了。不过异地恋总比单相思要强。

        谈恋爱以后郑云龙换了部手机,为了和阿云嘎视频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两边都很忙,时间总是很少能碰到。

        晚上两个人视频,郑云龙又把手机怼在鼻子前,阿云嘎勉强看到他用一次性筷子,就问:“大龙你是又吃外卖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,中午饭店打包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又打包啊,老吃凉的不好,你下次少点一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郑云龙又塞了一大口饭,腮帮子鼓动,吃的很香的样子,那模样让阿云嘎想起他们从前在北舞,郑云龙吃海鲜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对于郑云龙来说,大概海鲜就是“家的味道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龙啊,海鲜很容易坏的,不能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吃海鲜啊。”郑云龙把镜头晃到桌子上,是一桌子打包的牛羊肉。“中午吃的,没坏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再后来,两个人终于不用那么辛苦地异地了。郑云龙打给阿云嘎,“中午想吃什么?我坐好给你送过去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阿云嘎说了个湘菜的名字,笑着问:“这道菜龙哥会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会我可以学啊,你想吃什么,我都学好不好?”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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